地板上，她轉身搜尋光線朦朧的房間。百葉窗拉上了，只有幾道陽光射進陰暗的空間。

「邁克！住手！」她大叫。

更大聲的喃喃抱怨傳來，其它噪音繼之而來。

她絕望地過去拉開百葉窗，家具霎時清晰可見；她看見一張鑲嵌桌上有一排煙鬥與煙草罐。在兩個打架的男人被煙灰擡遮住前，她註意到一些熟悉的細節。

邁克抓住清道夫的肩膀，將他從地板上拉起並推進一張椅子裏。光線落在男人臉上，她認出了他。孟藍棋。

「爸爸！」她尖聲叫喚。

他吸了一口氣轉頭面對她，邁克的拳頭正在此刻落在他的臉上。

「邁克！」她跑過房間攫住他的手臂。「請你住手。快住手！快離開他。」

邁克茫然地搖搖頭，他的胸膛上下起伏，雙手仍緊緊握拳。

她扯著他的手臂說道：「你會殺了羅斯公爵。那不是什麽清道夫，他是孟藍棋。」

邁克眨著眼睛掙紮著呼吸，最後終於註意到她。「妳說什麽？」

她跪在椅子邊，椅子裏坐著全身僵直的羅斯公爵。「他就是孟藍棋。」

讓她驚訝的是，邁克竟然仰起頭大笑。

公爵呻吟著舉起一只手摸已經瘀傷的臉頰。「莎拉姑娘？」他以虛軟無力的聲音叫喚。

「爸爸，我在這裏。」她低聲說著撥開擋住他雙眼的頭發，搜尋著會奪去生命的傷害。但是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孟藍棋數月來都在愛丁堡，假扮成清道夫，一直守護著她。

愛意緊揪在胸臆。「爸爸，你說話啊！」

「喔，莎拉姑娘。」他的手覆蓋住她的。「我從沒有想過還能聽見妳這樣稱呼我。」

「爸爸，我好抱歉，我帶給你的只有羞恥與恥辱。」

「不，抱歉的是我。我應該昨天就到妳身邊，在公墓時，但我以為妳愛那個浪蕩子。」

「她是愛我，你這個愛幹涉的笨蛋！」

藍棋的雙眼瞇起。「你會付出代價的，你這卑劣的混蛋！天知道，如果漢密還活著，他一定會幫我讓你低頭求饒。」

「讓我求饒？你才是那個爬不起來的人。」

莎拉松了口氣而精力完全潰散。

藍棋試圖站起來。

「輕松點。」她說著伸手壓在他的胸前讓他坐定。

她仰起頭說：「邁克，拿一塊濕布來。你把他的臉弄得一團糟了，茱莉絕不會原諒我了。」

藍棋咧嘴一笑，卻因此而畏縮。「我敢說黎邁克今天也失去了一些俊俏外表。現在這張臉讓他短時間內無法再毀掉另一個小姑娘了。」

「噓，爸爸。」

「沒錯，羅斯。」邁克說著，以占有的方式碰觸莎拉的肩膀。「因為等莎拉照料過你被痛揍了一頓的臉，我就要娶她了。」

「你這討厭鬼，等太陽打西邊出來我才會把莎拉交給你。」

「親愛的聖瑪麗啊！」邁克咒道。「孟家所有的人都像你們倆這麽固執嗎？我懷疑怎麽有人敢讓你們進入文明社交界。」

邁克確實希望娶她為妻。不顧她把自己弄進這樣難堪的境地，也不在乎她沒有貴族血統；他要她。

她歡欣地擦幹眼淚並摯愛地望著這個穿著襤褸、掃街守護她的男人。

藍棋必定感受到她的歡樂，因為他說道：「妳真的想要在公共場合吵鬧的黎家小子當妳的丈夫？」

邁克咆哮著警告。「閣下，你再說這種話，我就禁止你參加儀式。」

「喔，拜托，別再鬥嘴了。」莎拉懇求道。

「要讓我別管這事不是幾記迅速的左勾拳就辦得到的。不過黎家其它人又如何？」

早晨的情景猶在眼一刖，莎拉再次憂郁起來。她仰頭看著邁克。「我很抱歉對令堂說了那些話。」

「我很抱歉自己沒有及早介入妳們兩人之間。她活該承受妳的怒氣，她也要我代她向妳道歉。」

「你以前就曾傳達假造的歉意──就在我遇見你那天。」

他伸手覆在胸前。「以我的榮譽起誓，她真的很遺憾。」

「榮譽。」藍棋怒斥。「一個姓黎的哪裏知道何謂榮譽？」

「好了，爸爸。」

「艾美夫人為什麽到倫敦去？」

「還錢給裏奇蒙。」

「怎麽還？寇先生拒絕讓她取走我的嫁妝了啊！她要從哪裏弄那麽一大筆錢？」

邁克突然靦眺起來，把濕布壓在他瘀傷的臉頰上。

藍棋低聲笑笑。「你要告訴她實話嗎？小黎，或者我說？」

莎拉困惑的眼光在兩人間流轉。「告訴我什麽？」

「是我拿錢給她的。」邁克坦承。

「不只如此，莎拉姑娘，但是等這混蛋把一切告訴妳時，要讓他難過。」

「一切什麽？」

「這幾年我賺了一筆可觀的錢，投資於東印度公司。」

藍棋笑著說：「聽我們的老朋友康卡墨說黎邁克唯一失算的一次，就是引發波士頓港暴亂的那批貨物。」

莎拉不知道該為他保留這個秘密而責怪他，或是飛奔進他的懷裏。她決定遵循邏輯做。

「如果翰芮不來道歉，就算全世界的錢也救不了他。」

他的表情哀傷起來。「那倒是。」

「我很了解裏奇蒙。」藍棋說道。「他不會輕易忘記他人的侮辱，也許新荷蘭正是適合翰芮的地方。那他的頭銜就會讓給你了。」

莎拉滿心驕傲。「他不想要頭銜，爸爸，他想在下議院發展。」

羅斯公爵動動手指，然後舉向邁克。「你需要有點聰明才智才能應付我的莎拉姑娘。」

莎拉聞言大怒。

邁克扶著羅斯公爵起身。「我有個問題。如果你不是她的父親，那是誰呢？」

藍棋雙手插在後腰伸展身體。「莎拉，妳告訴他。」

邁克一手環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到身邊。「是的，妳告訴我。」

安全地沐浴在邁克的愛意中，而且與她所知唯一的父親再度相逢，莎拉告訴他施威爾的事。

當莎拉說完時，藍棋清清喉嚨。「我深深感到遺憾，莎拉姑娘，為了我告訴妳的方式。」哀傷籠罩在他臉上。「但是我讓損失減低了。他是我的朋友。」

村民常說他們更像兄弟。他的坦言治愈了莎拉，邁克感覺到了，將她推向正敞開雙臂的藍棋。

她沈醉在他的懷裏，重新得到終生的親情關懷。

「威爾曾想要回妳，莎拉，但我無法放棄妳。」

她的身後傳來砰然巨響。

「天啊！」邁克大叫。「那是誰？」

藍棋的視線越過莎拉，他瘀青的左眼驚訝地大睜。

莎拉轉過身，呻吟出聲。

門坎處站著一個非常生氣、極為危險的女人。她的兩只手各握著一把上膛的手槍。

「邁克，」莎拉細聲說道。「這位是我的姊姊，孟雅妮小姐。」

終曲

一個月之後

陽光穿透聖瑪格教堂的拱形彩色玻璃窗，在石板地上投下彩色斑斕的光彩。莎拉站在前廳裏，仰頭望著她的丈夫。

他低頭對她笑。「不再考慮了？」

「我今天已經放棄思考了，我只要感覺，而極度快樂正是我此刻的感受。」

「很好，因為孟藍棋發誓他不會再讓妳回去了。」

這麽說好像她會考慮離開黎邁克似的。「那是因為你打斷了他的鼻子。茱莉會一直揶揄他了，她還有全家人跟泰恩郡的人民幫著取笑他。」

邁克的臉突然籠罩著一股脆弱。「他是個了不起的父親，莎拉。如果我沒有辦法那麽成功，妳能原諒我嗎？」

她心中充塞著滿滿的愛意。「喔，我認為你會做得很好，邁克，除非你認為孟家的小孩已經完美無缺了。」

他的笑聲在古老的四壁間回響，混雜了教堂中殿的交談聲。再過幾分鐘，莎拉與邁克就要在孟家族譜及家庭聖經上簽下名字使兩人的誓言正式生效。

「妳聽和諧的孟族之聲，」他把手附在耳邊。「聽到了嗎？」

熟悉的聲音讓莎拉高興得說不出話，如果她仔細傾聽還能從若婷詳盡的長篇大論中聽出雅妮撩人的聲音。扮演著驕傲父親身分的藍棋豪爽的笑聲則壓過喧鬧聲。

孟家人都到愛丁堡出席莎拉的婚禮。瑪麗手中抓著素描本，正站在聖壇旁，為後代子孫畫下這個事件。不屈不撓的威茲伯爵尾隨在她後面。諾奇與其它孤兒都纏在雅妮身邊，她總是能吸引小孩子。自從失去親愛的薇琪後，照料孩子就成了她生命中的特殊任務。

教堂另一頭的半圓室裏，艾美夫人正在與盧韋克談話，他為這個場合作了一首扣人心弦的結婚進行曲。邁克的母親最後終於認清翰芮只是個自私、自負的人，他的固執使他被判決轉往植物灣的罪犯殖民地。除了巴結年輕的盧韋克，艾美夫人還使盡全力說服邁克接掌格嵐伯爵采邑。

施家人也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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